(接上期)
四、新河台履职颁新令 方宝才失势心结生(2)
在议事堂,吕青山进来禀报:“南岸厅同知方宝才求见。”
“有请。”吕佩芬想,“正好问他一些事宜。”
南岸厅同知方宝才体态稍胖,多年来管理南岸厅,握有采办河工物料及主理工程的大权,此人能说能捞也能干,颇有手段。他打算和新任河台拉上关系,于是按照官场惯例,怀揣着银票,拜访吕佩芬,以便见机行事。
等他进了议事堂,看到吕佩芬等三人俱在,这才发现自己来的不是时候,但他仍是笑脸迎了上去:“卑职南岸厅同知方宝才给众位大人请安。”
吕佩芬问道:“适才河务交接时,已与方大人相见。晚间到此,有何事宜?”
“卑职见河台吕大人初到署衙,怕有所不便,特来效劳,听从大人吩咐。”方宝才微笑着说。
“甚好,甚好。方大人不必多礼。”方宝才听罢,打算寒暄两句就此告退,但又听见吕佩芬说道,“既然到此,本官正好有事求教。请坐!”这下方宝才走不了了。
吕佩芬问:“南岸厅河工欠款为何如此之多?”
“回吕大人的话,那是去年勘估河工时,低估了所需工费,而今年工程之中又不得不增加工料,故工竣后超出预算,形成欠款。”
“工程欠款之中,有南岸厅雇民伕在河堤堆置土牛款项。平素不是有河兵堆置土牛,为何还要另雇民伕啊?”
方宝才心想:这个河台看来与前任不一样。前任道台整日不出署衙,几乎没上过河堤视察,有什么事几句话就能糊弄过去。这位实实不好对付。心中虽觉不妙,但他仍是平静作答:“河工要紧,堆置土牛为抢险之用。”
“欠款日为今年十月,可知汛期已过?”
方宝才心中一惊:“是啊!汛期危急时另雇民伕情有可原,汛期之后显然……”但他很快镇静下来,从容答道,“因堆置土牛工程量巨大,故汛期之后工程未停,延至十月。”
“领教了。”
听到吕佩芬这句话,方宝才出了一口长气,将要起身告退,不料又听吕佩芬问道:“金门闸大修的勘估工费,由方大人报请九万五千两河银,不知以何估算?”
方宝才有点毛了:吕大人当着那两个京官的面问话,这跟唱《三堂会审》那出戏差不多了,今晚自己简直是自投罗网。心里虽然这样想,但嘴上还是不紧不慢地作答:“回大人的话,金门闸减水石坝宽约七十丈,东西两面石坦坡长宽也各为五十丈……”
吕佩芬轻轻一笑:“明白了。九万五千两河银据此而算。”
方宝才摸不透吕佩芬下来要问什么,他没敢再答话。
“方大人身为南岸厅同知,久历河防,金门闸旧坝石料仍可再用,勘估工程时为何不将其纳入?”
吕佩芬这句话问得非常在理。金门闸旧坝石料仍可用于铺设石坦坡,大修时重新购料当然是为了高估工费,这下被吕佩芬问上了。
方宝才头上开始冒汗,他迅速给出理由:“金门闸勘估工费确有虚高,因报请河银要经部议,层层削减下来,往往入不敷出,故虚报一些,此为常例。”
“领教了。再请教方大人,金门闸减水石坝宽约七十丈,还是五十六丈?”
方宝才头上的汗下来了,他不敢再答话,只得惶恐地说:“让卑职想想,回去查查底册,告退……”
吕佩芬点头应允,方宝才慌忙退下。
吕佩芬思忖片刻,令度支房书办头目前来问话。
度支房的梁书办被叫了进来。梁书办四旬出头,他进门之后依次给吕佩芬等人行礼,举手投足之间,可见其人精明且非常谨慎。
吕佩芬问:“梁书办在度支房当差多久?”
“回大人的话。小人在度支房当差快有十年了。”
“如此说来,你侍奉过数位道台,是个老书办了。”
“承蒙数位道台大人抬爱,赏了小的一碗饭吃。”
“本官问你,南岸厅河工欠款以何为凭?”
“以河堤堆置土牛的土方为凭。”
“土牛的土方,今在何处?”
“今年伏秋大汛时,溃堤冲走了所有的土方。”
吕佩芬稍有一怔,他继续问道:“土方可以冲走。想必验收土牛的底册和民伕名册总该有吧?”
“这个……小人不知。”
“既然不知,度支房何以为南岸厅出具欠条?”
“小人奉前任道台之命行事。”
“那金门闸减水石坝勘估工费,为何尺寸大于其实?”
“这……小人也是奉命而为。”
“看来梁书办历来是言听计从,有令即行啊!”
“这是小人应该遵守的本分。”
“知道了。本官命你今后要细心用事,据实而为,不得有任何虚谎。”
“小人愿遵吕大人教诲。”
“退下。”
吕佩芬望着梁书办的背影,对张百熙等二人说:“二位大人怕是领教了吧?永定河大堤的漏洞颇多。治河要先治吏,从明日起,定要另树新风。”
张百熙赞同道:“沉疴积弊,非下猛药不可。”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