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永定河漫溢水无定 金门闸泄洪淹涿州（1）

大清王朝进入光绪三十四年（1908），国运衰微，内忧外患，天灾人祸，接踵而来。

八月伏秋之际，暴雨连连，北京城笼罩在雨雾之中。

京城内低洼处，已是水深过膝，路上行人趟水而行。暴雨中，吕青山领着一顶四人小轿，向紫禁城东华门匆匆奔去。

紫禁城内的文渊阁，一个阁间有几处漏雨，水滴不紧不慢地滴下。吕佩芬正指挥着书办们，将漏雨处的书籍搬到另一阁间，大家你来我往，屋内有些杂乱。

吕佩芬，派名烈英，号晓初，又号筱苏，外号季兰子。年逾五旬，安徽旌德庙首人，光绪六年进士、诰授资政大夫兼翰林院侍读。

忙乱中，吕佩芬不时嘱咐书办们：“按原书顺序码放，不得颠倒，各部各类不得混乱。”他一边说着，一边挽起袖子也跟着搬了起来。他来回搬书，细心码放，忙碌的身影与书办们无异。

阁间内的书籍终于有了安置。一切有序之后，一名书办打着伞，扶着吕佩芬，将他送到东华门外。

东华门

风雨中，东华门外街道两侧的灯笼来回摇晃。正在焦急等待中的吕青山见了吕佩芬，立即将他搀进轿内。吕佩芬在轿内喘着气，侄子吕青山打着伞，在轿外侍奉着：“叔父，雨越来越大，您为何不早点回府啊？”

吕佩芬拧着官服上的水，答道：“文渊阁乃宫内藏书之所，连日暴雨，实怕国家典籍有半点闪失。”

“听街上人说，这雨跟光绪十六年的差不多，永定河怕是又该发大水了吧？”

吕佩芬无奈地说道：“风雨无情，听天由命吧。”轿夫们趟着水，抬着吕佩芬的轿子离开了东华门。

北京西部山区，大雨滂沱，雨水顺着山沟向河流汇集，有的山崖被冲塌，泥土树木翻滚着冲向山下。

永定河从远处奔来，穿山越岭，裹着浑浊的河水，蜿蜒地向山外奔流，流经北京城外西南郊，河水穿过了卢沟铁路桥和卢沟桥，顺着河堤，继续向南涌去。

一名瘦小的河兵披着蓑衣，跑出了宛平城西门。看了看卢沟桥下的河水，又沿着左岸向北面跑去。

不远处的左岸石堤，有一处堤岸显得非常齐整，长形青条石共二十四级，层层垒砌呈台阶状，此处即为永定河水志。

水志的每层条石高为一尺，河水淹掉一级台阶，即是河水涨了一尺。旱季水志经常露出一半，即十一二级左右；汛期水位最高时，水志只能露出四五级。

石堤上，有三间小房，这是永定河道署衙石景山厅辖管的一处汛房，有河兵在此驻守观察水位。河兵们以水志露出的层级为标志，如见河水淹没一级台阶，须立即向下游七十里处的良乡县金门闸通报水讯。

卢沟桥

小河兵看了一下水志，连忙进入汛房。汛房内三两个河兵正陪着汛房守卫喝酒，守卫喝得已是飘飘然了。他见小河兵进屋，骂道：“真是笨蛋！让你买点酒，去了这么半天？”

“李爷您别生气。雨下得这么大，宛平城内买卖家大都不开门，小的跑了好几家才买来这壶酒。”

“满上，接着喝！”河兵们又陪着守卫喝了起来。

小河兵小心翼翼地说：“李爷，您老还是少喝点吧，要是上头来查汛，咱们可就麻烦了。”

“上头？这个时候甭说他永定河道署衙无心管了，就是比他们再大的官，怕是什么都顾不上了……”说着伸出大拇指，神秘地说，“‘这个’困在瀛台多年，“老太太”岁数也大了，身子骨也不济了。下面的人都琢磨自己以后的日子怎么过。你想想，谁还有心思来管咱们啊？”

“小的怕是万一……”

“费什么话！你上外边看着去！”

小河兵走出汛房，在雨中观察水志。过了一会儿进房禀报：“李爷，水志就要淹过一级了，要不要告诉良乡县金门闸开闸泄水？”

“开什么闸？它就是个减水石坝，只不过叫了个闸名。水一来，可着口的往出泄水，告诉也没用。你这新来的真沉不住气，滚！给爷上外边站着去！”

霹雳闪电之后，雨量加大，更多的雨水顺着山沟向永定河汇集，山洪下来了。

永定河水突涨，露出的水志还剩下五级了。洪水咆哮着涌过卢沟铁路桥，卢沟桥的桥孔几乎被淹没。小河兵按捺不住，慌张地进房禀报：“李爷，山洪下来了，涨了！涨了！”

汛房守卫摇晃着出来查看水志，不禁大惊失色：“快—快—，骑马报汛金门闸！”

小河兵拉出马来，在暴雨中骑马奔驰在河堤上。

他追赶着水头，一边大喊：“水来啦！水来啦！”他想跑在水头前面向金门闸报汛……

永定河从卢沟桥向南七十里进入涿州境内。它的河道宽泛如淀，最宽处约二里，进入涿州后，河道又渐渐收窄，两岸大约里许之距。此段正是永定河历年险工决口之处。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