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故資善大夫太子少保兵部尚書鹿野史公神道碑,现收藏于涿州市博物馆,碑长:196厘米、宽:84厘米、厚:26厘米。碑阳正楷阴刻“明故資善大夫太子少保兵部尚書鹿野史公神道碑”几个大字,碑阴文字已漫漶不清。明修《涿州志》中收录有此碑碑文,现对碑文做一考释并加标点,以供学人共同参考。
一、史氏家族谱系、姻亲和籍贯
《明故资善大夫太子少保兵部尚书鹿野史公神道碑》(以下简称《史道碑》)记载了明代史氏家族六代人的基本情况:史道高祖,彦名,曾祖,成,皆不仕。祖,仲善,临晋典史。父,俊由,进士,官至河南佥事。后以公贵父祖皆获赠右副都御史,祖母获赠淑人,生母获赠太淑人。碑主人史道娶妻安氏,获赠淑人,生二男二女。长男直臣,进士,工部员外郎,潞安府同知,娶妻张氏。次男献臣,阴国子生,娶妻徐氏。长女嫁都指挥杨爵,次女嫁锦衣总旗郭芬。孙男五个,皆长子直臣出,孙女两个,皆次子献臣出。长孙孚先、次孙光先(生员)、次孙德先(阴锦衣百户)、次孙茂先、次孙恭先。
碑文记载,史道涿郡人,父辈就由进士官至河南佥事,史氏家族是明代中期在涿州兴起的一个有着较高社会地位科举出身的官僚家族。
二、史道历仕
1、直言上谏,祸福相依:
《史道碑》记载,史道明正德八年(1513)中解元,九年中贡士,后赐进士出身选为庶吉士,授兵科给事中。明清时期,“庶吉士”是科举中取得优秀成绩的一批人,为皇帝近臣,负责起草诏书,为皇帝讲解经籍等 。在皇帝身边工作,又遇事敢言,正德末年,史道上疏弹劾江彬等谋不轨、宦官专权乱政、内阁封爵等,皇帝都从其言。嘉靖登基后,史道上疏论先朝弊政四十余事,多被世宗嘉纳,并被派遣出使朝鮮,回来后迁山西按察佥事。接着因上疏劾奏大学士杨廷和,不久下诏狱,随后贬为金县县丞,因有人论救,皇帝也感觉后悔,得江西佥事,后又河南佥事,兵备颍州,有政绩迁大理寺右少卿,不久又升任佥都御史巡抚延绥,又升大理卿。后因上书触怒皇帝,降为山东参议,接着又被罢免。
嘉靖初年,朝庭内部围绕“大礼议之争”上演了一场皇帝与杨廷和为首的臣子之间的政治交锋,朝堂内部党派斗争激烈,墓主人史道也正是在这种政治氛围中演义着他的宦海人生,史道每次上疏后或升迁或被贬或下诏狱,都是此时期朝庭内部政治斗争的结果。《明史》中“世宗即位,给事史道劾罢〔1〕”。和“史道讦杨廷和,宇言道挟私,遂下之诏狱。曹嘉助道劾宇,宇求罢,帝命鸿胪趋视事〔2〕”,印证了史道多次上疏讷谏的事实及或升迁或被贬的原因。
2、因军功缕被封赏
考《史道碑》:边城大同有战事,史道罢免后被起用为左佥都御史,巡抚大同。战场上他身先士卒,与兵同甘苦,破敌立功,升右副都御史。在边城建五堡,屯兵种田,击退边敌进攻,省却边军粮草运输之费,升兵部右侍郎。嘉靖庚戌年(1550),敌犯郊关,召史道复左都御史,其所提防御虏策多被采纳。1551年因眼病提出归家,归七日又被召回,奉命调停边境事务,升任兵部尚书,后史道两次上书乞休被许,因功加封太子少保,阴一子,锦衣百户。
明朝建立后,蒙元残余与明朝的对抗一直存在,明世宗时期,以嘉靖为首的明王朝与蒙古俺答部之间对抗持续不断,蒙古骑军经常突破镇城,南下掳掠,为加强防御,整个嘉靖朝都在大同镇加强军堡修建。史道被起用为左佥都御史,巡抚大同以来,在边城勇敢做战,以御史身份主持监督修建五堡,并因军功屡得皇帝封赏,碑刻中记录了史道这一时期升迁过程。
三、相关史实
《史道碑》记载:“乃議建堡,東起車房,轉北以西達於好女村為堡者,出入河山間幾百里,屯兵列戍,聲勢聯絡,寇來不能為暴,人得肆耕其中,可省漕輓若干費。”按时间推断,此次所建之堡应为大同明长城上修建的内五堡。“内五堡”也叫“边墙五堡”,大同兵变后十年,嘉靖十八年(1539),总兵毛信温、巡抚史道、总兵梁震愤然筑成镇边、镇川、镇虏、镇河、宏赐五堡。明代杨时宁在书中记载说:“巡抚史公道实躬督厥事,遂置镇边等五堡,是为内五堡〔3〕”。碑刻具体记录了内五堡起始点、管理方式、所起作用和产生的影响,《史道碑》对研究明代边城大同五堡提供了史料支持。研究明代史,此时期朝庭和俺答部之间的斗争很复杂也很艰难,具史书记载:“二十年秋,俺答及属阿不孩使石天爵款大同塞,巡抚史道以闻,诏却之。以尚书樊继祖督宣大兵,悬赏格购俺答、阿不孩首。遂大举内犯,俺答下石岭关,趣太原。吉囊田平虏卫八掠平定、寿阳诸处。总兵丁璋、游击周宇战死,诸将多获罪,继祖独蒙赏〔4〕”。1541年,明军与俺答部交战失败,多数将领或领罪或诏回。碑刻在这一阶段记述中没有此战记录,所记多是得胜破敌,这是碑铭只记功不记过的特点。
2、《史道碑》所记“嘉靖庚戌,虜犯郊關,上震怒,鈍然疆場之事,複如公為兵部左待郎,公聞命曰,主優臣辱敢自優乎,曰就。......明年二......是时,上方许虏金帛市马,命公往经纪之,公慷慨出都门,以恩信结诸酋虏,果尽出善马又缚妖逆芹等来,上大悦,升公兵部尚书,”对照《明史》“明嘉靖二十九年(1550)年六月,俺答汗率军犯大同。大同总兵仇鸾重赂俺答,请求勿攻大同,移攻他处,俺答遂由北口进攻北京。明世宗即拜仇鸾为大将军,节制诸路兵马。明年春,以侍郎史道莅其事,给白金十万,开市大同,次及延、宁〔5〕”,即历史上的“庚戌之变”可以看出,史道在庚戌之变中以兵部左待郎身份斡旋其中,而且提出不少御乱策略都被世宗采纳,并且受到嘉靖皇帝赏赐,升兵部尚书。
《明故资善大夫太子少保兵部尚书鹿野史公神道碑》,文不过两千 ,记述了史道由科举入仕,因战功升迁的人生之旅,其中携带着有关明代军事、政治、官制、及史道家族等方面的重要信息,碑文所记也是一部嘉靖王朝史的真实写照,可以补证明史,具有重要收藏价值。
附《史道碑》碑文,供大家参考
明故資善大夫太子少保兵部尚書鹿野史公神道碑
公諱道,字克弘。姓史氏,涿郡人。高祖彥名,曾祖成,皆不仕。祖仲善,臨晉典史。父俊由,進士,官至河南僉事,後以公貴,父祖皆贈右副都禦史,妣皆贈淑人,生母王封太淑人。公之生也,太淑人夢一羽士至,因以道名,及為諸生,提學儀封王公一見奇之。正德癸酉就試順天舉第一。先是僉事,公亦舉順天第一,及公試畢,僉事公閱所試文,手作父子解元字緘,寄公戒,且勿發。比放膀發之,人以為神囗雲,明年,舉會試,丁父優,服除,登進士第,選庶吉士,授兵科給事中。時正德末年,諸閹用事,又江彬等方寵於上,諸附麗甚眾,公抗論彬等包藏禍心,又論諸閹各不法狀,大臣某等阿黨,先帝雖不盡用,為改顏受之。又諫止內閣封爵,卒從其言。今上登極,公首上疏論先朝弊政四十餘事,皆見嘉納。奉使朝鮮,於饋儀一無所授,直聲清望震一時,然業為當路者所忌,遷山西按察僉事,會公論奏大學士遂寧楊公疏,先入遂下詔獄,貶金縣縣丞,後科道交章救,上頗悔,召公將複用為給事中,而公懇疏辭免,乃得江西僉事,徙河南,兵備潁州。有惠政,尋升光?少卿。是時,上新用大學士永嘉張公,與故相丹徙楊公勢頗軋,公因上言,輔臣不協,無以息天變致太平。詔以其章宣示內閣。久之,吏部?遷公大理丞,上問公秩與丞品孰高,左右對皆五品,卒不遷公而遷副公者。又大理缺左少卿,乃疏右少卿遷左,而以公輔右。報曰,即遷某左人,始知上意,將大用公。未幾,?擢公僉都禦史巡撫延綏。有囗旨複用副公者,會缺僉都禦史,視臺事屢疏不允,以公請即從之。是時,都禦史婺源江公好淩抑諸禦史,公勸以培養直氣,及當爭黜給事中,王准事意頗相迕,然公益自任不疑。奏複歲貢,舊法著為,令徐侍郞縉失貴人意,仇家因欲傾之,公奉旨推問,卒曰徐枉。漕运缺縂督,?以公往重其任,实外之,得旨留京用,其見眷注如此,尋陛大理卿。未幾,都禦史汪遷冡宰,公複以大理卿。攝臺事會考察上意,方督過言職公道,遇家宰汪,諷以保全。汪遂奏公為科道,遊說罚俸五月。汪自與公同在臺中時,議屡不合,衔公。一日,會推延集公与数卿后至,汪论奏後期者,諸卿鹹上書謝,公獨上書辯,上怒,降公山東參議,尋罷。公虽去,然聲望在朝,著每言天下脫有事,吾未得安枕臥也,囗無何。大同李瑾變始定上念,拊循難其人。詔起公左僉都禦史巡撫其地,公既受命,慨然以身先士卒,與同甘苦。明年二月,騎內犯,公督兵出戰玉林川,三月又戰內沙河等地,旬日之內兩惟捷,聞升右副都禦史。明年三月,虜犯下家村,八月犯石嶺關,又明年大舉入寇碌硐河,公皆督兵逐之,斬捕首虜,過當公曰,此未足報朝,士息肩得乎。乃議建堡,東起車房,轉北以西達於好女村為堡者,五出入河山間幾百里,屯兵列戍,聲勢聯絡,寇來不能為暴,人得肆耕其中,可省漕輓若干費。上其績,天子嘉之,加兵部右侍郎,陰一子。入肥複留守督兵,出戰遇之長安,嶺三山墩皆大破之。無何以太淑人喪去,去之日士卒感戀泣下,往往有生祠,公都在雲中,三年,出塞追敵,斬獲虜先後以千計,所得馬駝牟牛及器數十萬,每賊酋會兵,南寇酉婦,必送戒勿近大同旁,其威加虜中。如即去八年,為嘉靖庚戌,虜犯郊關,上震怒,鈍然疆場之事,複如公為兵部左待郎,公聞命曰,主優臣辱敢自優乎,曰就。道人皆荷梃隨之,道路複通,既至上防禦虜策皆見施行。明年二,有以目疾疏歸,歸七日複如還,是時,上方許虜金帛市馬,命公往經紀之,公慷慨出都門,以恩信結諸酋虜,果盡出善馬又縛妖逆芹等來,上大悅,升公兵部尚書,公以俺答於虜中最號梟雄,恐終為邊患,陰故圖之。當使人購其像,又因蓄指揮某授以方略,其計尚秘人莫知也。曾有詔,促公還京,協理戒政事,竟不就。而公如還,時業知縂戒都不可共事,乃上疏懇乞骸骨,上不許,再疏許之,已論功加太子少保,陰一子,錦衣百戶。越二年,甲寅四月二十六日,公卒,距生成化乙巳得壽七十歲,道引入者無弗盡衰焉。公爽朗英毅,然內外脩謹,僉事公沒盧於墓者三年,事母太淑人,雖夜入必揖臥,次兄有遺孤,有而字之,人不知其非已出也。配安淑人相待如賓,終身不蓄妾滕,居裏中遇單門下士,未嘗或貌慢之子。男二,長直臣,舉進士,工部員外郎,以诖誤謫宦起,為潞安府同知,娶張氏。次獻臣,陰國子生,娶徐氏,女二,長適都指揮楊爵,次適錦衣縂旗郭芬。孫男五,長孚先,次光先,生贠,次德先阴锦衣百户。次茂先,次恭先,俱直臣出。孙女二,獻臣出。公以丙辰年五月初三日葬城東之塋,從先兆也,既葬其子员外君以隧道之碑请余,方歎今世之无公也,铭烏乎辭,铭曰:明明我皇,从谏惟圣意,在初年,公司谏诤,公之納諫知無不言,公亦何恃,恃者皇恩。人擬公遷,曰资则然,皇曰曷次予惟用贤。或擬之外,皇曰何背有臣如道,乃弗留内。公之再起长城,在邊五堡既筑,士饱而眠,皇嘉乃绩,阴及公,息綵幣白金,駢蕃申錫。邊政漸弛,故堡日圯,壽能起公,屹然万裏,碑於墓前以紀公烈。匪,公擊然式。皇,維哲。
参考资料:
〔1〕【张廷玉《明史.列传第八十七》】
〔2〕【张廷玉《明史.列传第八十二》】
〔3〕【《宣大山西三镇图说》(p166)。明、杨时宁、上海古籍出版社、1995】
〔4〕【张廷玉《明史.卷三百二十七.列传.第二百一十五.外国.八鞑靼》】。
〔5〕【张廷玉《明史卷三百二十七列传.第二百一十五.外国.八鞑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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